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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书晨:一场对话

2023年7月22日-2023年8月26日
艺术家:华书晨
文/Leslie Dong

我想我们有必要事先说明,读者接下来将读到的这场主题相当不明确,甚至有些不着边际的“对话”多数是虚构的;如果非要追问“对话”的意义何在,它想要表达什么观点,传递什么信息,出现了哪些振聋发聩的内容......我以为,“对话”也是一件日常的、随时在发生的事,正如华书晨的创作一样保持克制的冷静。

但我们也必须强调,“对话”的关键词是“真诚”。“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以下对话中,L指代文字作者Leslie,即空想中的对谈者;H指代空想中的艺术家华书晨。两人于空想中对话。】

L:“多年以后,面对身边一切如常的景观,艺术家华书晨将会回想起她在归家途中看到自我表达的可能性的那个遥远的傍晚或是深夜。那时的街区楼宇只是华书晨十多年来两点一线极其规律的考学生活的底色。老式小区的绿化早已疏于修剪,楼道陈旧斑驳,家中木门吱呀作响,金属吊灯的表面已经看不出是锈痕还是黑色原漆,但是地面的瓷砖被擦拭的非常干净,所以太阳总能找到角度把兰花的影子投射过去,百叶窗和外边的防护栏以某种几何美学的构图被动地分割了窗外的景色,大风天阳台上不够坚强的叶子或者花瓣总会散落一地;在昏暗的时候,燃气灶上烤焦的苹果宛如一颗不规则的史前鸟蛋。只是这些日常事物没有特定的表述方式,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①

L:“题外话,你手上的蓝宝石真漂亮。”

H:“谢谢。”

L:“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们当然谁也做不成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只是通过仿写那部伟大小说②开篇的方式来介绍一下华书晨的作品。很老套但还算有效的办法,不是吗。”

H笑。L也跟着笑。

L:“我想我们可以长时间谈论创作的话题,但问题是,人们最后肯定会说我们是过分解读。我需要你坦诚地讲,你想要什么?”

H:“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些东西是原本就在那里,我恰巧经过并看见:我们生活在定义的墓地里③。”

H:“围绕我们的东西,当给过它们名字后,我们通常更能容忍它们,我们甚至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置之不理。但是这是危险的,以一种定义去体会一个事物或者一个现象,无论定义多么随意,都是在拒绝这个事物,是在把它变得乏味而多余,是在灭绝它③……”

L:“在定义的墓地里......啊哈,是萧沆④!”

H:“是他。”

H:“直觉上我们的经验在不断地积累,我们的实践是在靠近某种“形而上”的伟大概念;但是这件事其实是反直觉的:我们的经验在叠加中衰退消减,我们的能力在退化,我们越想要展现事物就越容易被事物本身蒙蔽遮掩;要警惕无端的、随意的定义。”

L:“难道热情地、积极地、昂扬向前地反倒是错误的了?”

H:“不,我们仍需要热烈的情绪,只是其中可能存在陷阱。我们最好别轻易落入纳西瑟斯的陷阱⑤。”

L:“这是一种克制的冷静。”

H:“我聚焦于个人生活化的空间景观与事物,尝试转换观察常态事件的视角,通过平面化的造型语言对具象的景观事物进行提炼,将观者眼中的常情、常理以及常事态“陌生化”,增加观者感知的难度和长度,用以唤起人们对日常生活物性的敏锐知觉。”

L:“通俗地讲,就是给观众制造一点麻烦。”

H:“对。我刻意减少对琐碎具象之物的描绘,拉开现实场景和画面的距离,希望能使观者得以区分艺术的感受性与日常生活的习惯性之间的差别,经此过程之后,有机会帮助观者从被蒙蔽的状态中跳脱出来,从而可以再度回归事物本源。什克洛夫斯基解释了“陌生化”所带来的颠覆性的力量,它使我们放弃冷漠的立场——因为艺术的本质功能是停止以冷漠的视角注视习惯和熟悉的事物⑥。”

H:“我的艺术创作不是书中教条也不是工作指南,让我想想,它就像是……”

L:“像是一场对话。”

H:“巧妙!它就像是一场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对话,与谁同坐,明月还是清风都不重要;谈论什么,艺术或者爱情故事也都可以无拘无束。它没有明确的意图(Intention),它就在那里,只是我凑巧遇上了。”

L:“一场对话,参与的人都兴致勃勃,在某种程度上,这样也帮助我们摆脱了正在麻木和衰退的实践经验。”

一场对话戛然而止。我们另一场对话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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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对《百年孤独》开头第一段的仿写。《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长篇小说,是其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
②    这里亦是指《百年孤独》。
③    出自Emile Michel Cioran Précis de décomposition(中译见萧沆,《解体概要》,宋刚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0页)
④    萧沆,又译作E.M.齐奥朗(Emile Michel Cioran,1911—1995),法籍罗马尼亚裔哲学家。其作品以断章体的形式和对痛苦磨难、虚无主义等问题的思考而著称,被视为“二十世纪的尼采”,影响了苏珊·桑塔格、伊塔洛·卡尔维诺、米兰·昆德拉、保罗·策兰等众多知名作家。
⑤    纳西瑟斯(Narcissus),直译为水仙,是希腊神话中最俊美的男性人物。他天生容貌俊美而不自知,高傲地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却爱上自己的影子,最终变成水仙花。
⑥    出自Viktor Shklovsky Art as Technique 维克托·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 《作为手法的艺术》一文。维克托·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1893—1984),苏联文艺学家、作家、俄国形式主义学派的创始人和领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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